远去的毛乌素沙漠
2022年暮春,因去榆林黄河东线马镇引水工地,我于西安乘车前往陕北。这是我10年来屈指可数的陕北行,但每次都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西安北绕城拐上包(头)茂(名)高速公路,一路向北。
包茂高速公路宛若墨色玉带,穿越陕北黄土高原的群山万壑。我们的汽车仿佛一艘飞船,飘移在广袤细碎的绿色浪花上,被两侧川流不息的车潮裹挟着,把一道道绿色的山梁,一座座高大的建筑瞬间甩在身后;留在耳际的,只有来自车窗外吹着欢快哨音的风声和引擎的低吟浅唱。
临窗远眺,映入眼帘的绿意,让一切律动都充满着激越:东南季风用它纤柔的长袖善舞,将渭北这块干涸了上千年的黄土地,描绘成色彩斑斓的巨幅水墨画卷。一眼看不到头的绿色,让你无法想象这就是陕北。天际线远处那高高的山岗上,铺开苍松翠柏的葱茏氤氲,淡淡的山岚缥缈地走过一岭岭翡翠,洗染出浅绿、深绿、翠绿的浓妆淡抹的婉丽,从天际一直蔓延到公路两边的绿化带上,与密密匝匝的刺槐、杨柳恰到好处并自然地衔接在一起。同为春季,与10年前却大相径庭。
记得第一次去榆林的府(谷)店(塔)高速公路检查。我们一早从西安出发,双向四车道的西铜高速公路拥堵不堪,三菱越野车如老牛一样喘着粗气。行至洛川,因高速公路黄土边坡塌方导致道路中断,我们只好在交警的疏导下,从山梁沟壑的乡间土路上绕行。由于道路狭窄,前后车必须拉开很长一段距离,还时不时被扬起的“黄风”(黄土)遮住视线,“千里黄云白日曛”的景象浮现于眼前。司机不得不经常停车等待视线好了再启程。
要说当时的黄土高原有点生机,那就是存在于沟壑里的林木疏草。而于其之北,便是举世闻名的中国第四大沙漠——毛乌素沙漠。因其位于内蒙古、陕西、宁夏三省区而显得辽阔无比。当我们穿越了洛川、安塞的那段黄土沟壑之后,便来到了斑驳陆离、煤灰飞扬的榆林。
我们去工地的柏油路上,绿色不知什么时候逃离了略显干涩的视野,继续往沙漠腹地挺进,就连本土特有的旱柳也难得一见,有的只是低矮的、一簇一簇的骆驼刺、马刺苋等特别耐干旱的植物散见于沙漠之上。
村庄附近的道路两边,横七竖八地停放着拉运煤炭的各类汽车。田野里,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煤尘,旱柳、白杨无精打采地站在路旁。经过退耕还林、退牧还草得以修复的脆弱生态,却被无序崛起的煤化工业几近打回原形。天不再蓝,云不再白,水不再清,山不再绿,土不再黄,花不再艳……
2016年的夏天,我从呼和浩特乘机去榆林,透过舷窗,我一路在探寻着大地上的黄色与冒着浓烟的煤化基地却迟迟未能一见。机舱里的我怀疑是不是飞错了航线,飞向了南国?
飞机即将降落,还处在回忆中的我靠近舷窗,窗外的绿色让我惊奇不已,从飞机上俯瞰,绿色成了榆林市以及整个毛乌素沙漠的主色调。连片葱郁的绿林草地,将连绵起伏的毛乌素沙漠拥入怀中。“沙逼榆林退”的确被实实在在地改写成“绿进沙退”。事实上,此时陕西的绿色版图整整向北推进了400余公里,只有间或出现的深深浅浅、高低不平的轮廓提示着,这里曾有过沙漠的印痕。
在乘车去往中铁二十一局陶鄂铁路工地的路上,我看到路基两侧,布满了黄土包边坡、芦苇沙障、芦苇方格和耐旱植物,被称为防风固沙“四件套”。施工人员在铁路两侧,由外向内依次设置芦苇沙障、芦苇方格,再种上乔木、灌木组成的植被条带,防护宽度少则50米,多则110米至400余米不等。就连职工驻地周边,爱护生态的铁建员工,也栽种了花草树木。
不论在榆林新城,还是靖边古镇,抑或是内蒙古的鄂托克前旗、乌审旗,拨开中国铁建各路大军建成的榆靖、陕蒙界、府店等高速公路抑或是神延铁路、包西铁路以及其他各类基础设施、厂区及配套的绿化林带,绿生生的沙地柏下,呈现出湿漉漉的黄沙。项目部的同事说,陕北的延安、榆林以及内蒙古,积极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文明理念,规范煤化工和石油天然气开采并淘汰落后产能,10年来,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今天,包茂高速一路经过铜川、延安、榆林,极目四望,这近千里的绿色长廊,淹没了那个“春无草以藉觞,夏无林以避暑”的蛮荒与污染,代之而来的,无处不草长莺飞,杨柳堆烟,青山绿水,鸟语花香。